彩虹西瓜现在叫黄金麦

造梦吧

刈爆。戛然而止

  

  他确定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尖溜走了。但它没有回头,所以他看不清它的面貌,正如他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,也有东西正在消失,比如时间,比如轰轰烈烈的暴雨和悄悄淌进下水道的积水。电车飞速穿梭在夜间的城市,沉重的雨点砸在车窗上,随后如玻璃般碎成细密的小滴,在风的吹拂下斜向滑落,把飞逝而过的车灯与广告灯牌切割成暧昧的碎片。

  刈收回目光,轻轻勾了勾嘴角。他没有捕捉自己所有思绪的感性情怀,也懒得这么做,尽管他隐约察觉有什么记忆深处的东西正在苏醒。

  他打了个哈欠,换另一侧身体靠着电车墙面,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新闻。五彩斑斓的信息爆炸般从屏幕闪过,不停抢夺着人们的眼球,比如某个英雄又救下了多少民众,某个英雄又参加了访谈节目云云,每天如此。

  列车在风雨中摇摆,不过刈对此并无担忧,因为这是英雄社会,天塌不下来,电车也是。刈发自内心地感谢他们,却没有特别钟情于哪一位英雄。因为在他看来,所有英雄都只是守护和平的人的总称,一种职业代号。在他的记忆里,他们都没有面容,都是又远又虚无的存在。当然,除了一个人。
 

  列车的速度逐渐变缓,厚重的车门忽然打开,带着寒意的空气与冷冰冰的人群一齐挤入车厢。刈微皱起眉,从手机里抬头投去一瞥时,忽然怔了怔。

  在他的印象里,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如此磅礴的雨了

  ——钴蓝色的近乎于黑的阴云无限逼近地面,黑压压的树叶在风中癫狂地摇头晃脑,电线杆与楼房都仿佛将催折在雷雨中了。

  饶了我吧。刈把手机揣回兜里,叹了口气,无奈地搓了搓头发。

  他又不是冒冒失失的,把淋雨当成酷事的小毛头了。他可没带伞啊。

  

  他和一般孩子不一样,没有一个贴心的老爹或老妈,在下雨时塞给他一把雨伞,所以他是淋着雨长大的。每当他回到家,把湿漉漉的校服衬衫一脱,再捋捋头发,便能生出一股悲凉里带着老子真帅的自豪感。不过这种蠢事只发生在他小学的时候,升入折寺初中后,连这一点自豪感也消磨在时光里,变成习以为常了。

  不过,有一次大雨尤其特别,尤其酣畅淋漓。不用大约来形容,也没有什么不可承认。刈清清楚楚地记得,那是初三下学期的四月,他拉着爆豪爬山郊游,美其名曰为强身健体。可就在傍晚,他们准备下山时,天上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。

  

  “没事爬什么山啊,闲得慌吗你?”

  爆豪胜己当时恶狠狠地转头朝他瞥了眼,然而红色的瞳孔隔了一层雨雾,头发被雨水打湿,前所未有地乖顺垂在额上,气势被削弱了不少。

  嫌麻烦不也还不是来了吗。刈努力收了收笑意,没说出这句必将点燃火药的话语,眯着眼睛四处望了望。

  “抱歉抱歉。不过,具体的道歉一会再说吧,” 刈抹了抹顺着眉骨滑落的雨滴,把湿漉漉的刘海拢到脑后,朝远处指去。“前面有个山洞,去避一会吧。”

 
  爆豪揣着裤兜,没有拒绝,只偏偏脑袋,示意刈先走。照这座山的高度,爆豪从发动个性到跑回家不过只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,若是只有他一人,肯定不会窝囊地躲去山洞里。刈猜得出,却也不点明,游刃有余地享受着爆豪别扭的体贴与……他们的独处时光。

  

  他们跃过土坎,绕过根茎交缠的张扬的古树,穿过噼里啪啦漏雨的树叶,逆着风,踏过渐暗的天光,踩着泥上的积水,飞奔着闯进山洞。

  
  在刈的记忆中,他很少这样畅快地奔跑,因为他既无要事赶着去做,又没有什么梦想要追逐,便慢慢养成了波澜不惊的淡定姿态,和超乎初中生的老成心性。爆豪胜己不止一次夺走了他的可乐,按灭了他的烟,他也不生气,只干脆利落地举起双手认输,末了还要哈哈一笑。
  他知道爆豪胜己是灼热而滚烫的日光,太阳之本身,而他或许只能算烟头上一颗比指甲盖还小的火点,灭了也就灭了。

   

  他们跑进山洞里,靠着凸起的岩石喘气——确切地说是刈在喘气,而爆豪拉着T恤下摆脱去衣服,把衣服上的水拧干。他的体魄已不是三年前刈初见的那样青涩,肌肉变得紧实匀称,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,显然为考入雄英做足了准备。而他脱衣的动作利落干脆,似乎不带任何朦胧不清的犹豫,如果……

  如果他转头望向刈的眼神更加平静的话。

  “赶紧把衣服脱了,感冒了我可不管。”
  “……好。”

  
  刈垂下眼,揪着衣领的动作有微妙的停顿,又掩盖般地拉起衣摆,擦了擦满是雨水的面颊,才将其脱下搭在肩上——衣料已经湿透了,天知道他在擦些什么。

  爆豪胜己在心里呸了一声,连耳尖也溢上不屑的浅粉。

  

  幸好在此时,天空滚出巨大的雷声与绯红的闪电,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。雷鸣在空荡荡的山谷里反复回响,仿佛这不仅是天空的呼喊,还融合了山上无数生灵从肺腑发出的齐声高呼,直直灌入山洞,贯穿他们的耳膜。

  天空沉沉地下坠着,仿佛这世界上只有黑漆漆的混沌的天,与诺亚方舟般唯一的山洞。太阳已经彻底消失,只有偶尔出现的闪电给天地带来一瞬光亮。爆豪胜己站在洞口,身影便被冷白的忽闪的光线勾勒得坚毅,如同顶天立地的神明。

  

  刈远远看着,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。他知道爆豪属于无所限制的苍穹,这座山洞只是他暂时的庇护所。但可笑的是,如果爆豪不是搏击长空的鹰,如果他没有散发着金灿灿的光,刈也不会产生扑火的欲望。

  有够贱的。刈放任自己的思绪跳跃着,低头翻了翻裤兜,但没能找到烟。

  

  算了,反正打火机也掉了,总不能找爆豪借火吧。刈抱着胳膊,忽然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笑了,方才那一点郁闷也就此不了了之——或者说被换了一个不显眼的方式埋藏。

 

  正当刈自娱自乐时,洞口传来爆豪的声音,以及嗡嗡的回响。

  “喂,你…将来有什么打算?”

  刈愣了愣,心底绽出些许星光。他本以为,未来那种不可触及的东西永远不会被爆豪提起,至少和他在一块时。他抬起眼皮,看见洞口被电光照亮的雨帘仿佛液体钻石,大串地淌落,幕布似地衬在爆豪身前。湿冷的空气压着人的心脏,他在冥冥中预感到这是至关重要的回答,可他并没有别的答案,没有能让爆豪存留一丝念头的答案。

  刈的声音沉了沉,在雨中摇晃着,用尽全力才勉强扶稳。没有什么事情比剥夺永夜中忽然出现的光亮更残忍了。

  “走一步看一步吧,你呢?”
  

  他的话音落后,空悠悠的洞穴陷入了漫长的沉寂,直到天空再度响起雷声。

  正当那时,爆豪胜己微微侧了脸,说出了他的答案。刈能看见他的眼中闪着沉默的光,嘴唇在黑暗中上下合动了几次。但是刈什么也没有听见,爆豪的回答被彻底掩盖在雷鸣里。

  
 

  不用听见,也不用问。就算知道了,剧情也不会有任何逆转。

  刈走下站台,在车站大棚里转了几圈,找到便利店,买了把伞。

  他从那时就知道爆豪胜己的答案。 

  ——“我要成为世界第一的英雄。”
 
  

  仿佛一部缺少曲折剧情的电影的结尾,错误的感情在那一刻回归了正轨。时间如同泄堤的洪水,一往无前地奔向正确的路线。没有追逐时奔跑的惯性,没有绕梁的缠绵余音,所有故事都在夜晚的山洞中戛然而止。

  而刈的生活还在向前,只是他不再淋雨。

  

  

  

  
  

  end.

  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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